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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穿越

1 穿越 (第1/2页)
  
  二十一世纪·海浦镇·西塘关
  
  深夜时分,海神庙里仍有不少老人,乌泱泱的,大家嘴里念诵着,最前头摆了盛祭时才用的全猪全羊大三牲福礼。
  
  而庙门外,喇叭信号不好,刺啦刺啦地响,声音时断时续,来来回回地念,“赤潮警报!赤潮警报——”,夹杂尖锐的鸣笛声,一圈又一圈盘旋。
  
  赤潮包拢了全岛屿,海水成血水,那样红,那样毒,所有检测物严重超标。
  
  在倾倒十几年含有大量有机物的废污水后,海水富营养化,衍生出赤潮。
  
  所到之处海藻疯长,鱼虾贝类被毒死,死去的海洋生物在海岸线堆成墙,几年内无法捕捞。
  
  夜里几百台赤潮清理机在工作,海里是四面八方赶来的货船,运载着几十上百吨的黄土往海里倾倒,黄土能遏制赤潮生长。
  
  这时江盈知开着拖网渔船疾驰在海面,她已经往返一天,没有停歇地运送黄土。凌晨才被人强硬换下来,她的胳膊都是胀痛的。
  
  她穿一身反光衣走在漫天鱼腥臭里,扯下面罩挂在脖子上,手机不停震动,她点开一看,是红姐的信息。
  
  “小满,餐厅我开不下了,停业后你去找下家吧。”
  
  海鲜主厨失业,她沉默地做了简短回复。
  
  耳边是喇叭的播报声,“最新检测,旋沟藻密度已达每毫升四千个,昨天为每毫升两百八十六,”
  
  “所有海产品禁止往外销售,一经查处…”
  
  “死亡鱼虾不得食用,请拿去销毁点…”
  
  老旧喇叭的滋啦声扰人得很,不远处却传来唢呐的吹打声,江盈知明白,信奉海神的老一辈要请龙王出海了。
  
  一边是新式科技昼夜不眠,一边是被寄托众望的海洋信仰,那样割裂,在海浦镇却又真实上演。
  
  江盈知避让了出行的队伍,踏入了只有零星几人的海神庙,桌上摆了密密实实的贡品。
  
  连日不休的开船出海让江盈知疲惫不已,红姐的信息更让她心里乱糟糟的。大抵昏了头,她给海神娘娘上香时,心里想明天回到以前的望海该有多好。
  
  她没有起身,跪坐在蒲团上,累得没法动弹。
  
  黑暗里,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,赤红的海水全被涤清,所有的病毒消失不见,海水重新回归蔚蓝,而她身体骤然轻快。
  
  蓝色水波纹闪过,蒲团上的人影渐渐消失。
  
  ——
  
  古代·海浦镇·西塘关
  
  架在海滩上的竹屋里,江盈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粗布蓝衣,不是昨晚穿的那反光衣。仰头瞧着漏风的屋顶。她双手捂住脑袋,头一点不疼,只是想感受下有没有一涌而进的信息。
  
  当然没有。
  
  她并不是穿书,也没有进入到别人的身体里,她的身体依旧属于自己。
  
  这是江盈知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,毕竟她的身体一直以来很好,来月经规律不疼,气血充足,浑身有劲,划那种老式手摇船都能不带歇的。
  
  她慢慢坐起身,竹床响动明显,咯吱咯吱的。
  
  屋里只有个头发剃的溜光,发尾留一支小辫的男娃,头大身体细,穿了件打满补丁的黑色衣服。光着脚靠在门上,把门紧紧护在身后,警惕地看着她。
  
  嘴里含糊不清地念道:“等阿姐回来,回来我才开。”
  
  江盈知跟他套话,他半点不理睬,还偏了偏脑袋,把后脑勺小拇指粗细的辫子留给她瞧。
  
  虽然这种小孩她一手能提两个,不过江盈知不想吓小孩,主人家没在,她不好乱走,只能坐在床沿左右打量。
  
  屋顶是漏的,草屑掉了满地,江盈知踩踩那竹排架起来的地板,她一动,那草屑就从空隙里划了下去。
  
  用来充当墙板的竹排泛黄稀疏,屋里连门也没有,唯一的一扇门小孩靠在那,嘎吱嘎吱地响。
  
  屋外有了动静,小孩踮起脚抓门上的绳子,开了门后忙不迭地说:“阿姐,阿姐,醒了醒了。”
  
  “知道了,海娃你又不穿鞋子,穿鞋子去,”小梅训他,一手提网,另一手挎个篮子,背抵着门先把网拖进来。
  
  她很瘦弱,衣裳宽大到像罩住了她,毛糙糙的头发,扎着麻花辫子。江盈知看清了她的脸,黄黑色,脸庞稚嫩,瞧着十三四的模样。
  
  江盈知起身走出去,帮小梅把一团乱糟糟的网提起来,没说话。
  
  她听小孩说话就知道是海浦的方言,只是变了调,是那种偏老式的腔调。跟现代的有些许不同,她听得懂,有些词靠半蒙半猜,说起来却显得有点磕绊。
  
  小梅将篮子往矮脚桌上放,扭头瞧她,“我叫你阿姐吧,你叫我小梅,你身上还有哪里不爽利?”
  
  江盈知摇摇头,开口道:“叫我小满吧。”
  
  那是她外公外婆给她取的小名。
  
  小梅笑道:“那就好,不然我得请药婆来。”
  
  她可没几个钱,蹲在地上把被竹丝勾住的渔网拉出来,接着道:“可巧我刚去收晒好的渔网,瞧你躺在礁石上,叫也叫不醒。怕巡洋水师来了把你带走,只好叫了人先抬到我家来了。”
  
  “又扯了个谎,说你是我本家的表姐,来瞧我,晕了船。”
  
  “巡洋水师?”江盈知磕绊地说出这个词,她只在地方志上看过。
  
  小梅偏头瞧她,解释道:“是我们这专管望洋海面和渔船的官兵,”
  
  又问:“小满姐你打哪来的?怎么晕那,连件包袱也无,”
  
  她瞧江盈知生的很高挑,梳着黑辫子,算不上白,眼睛生的尤其好,又黑又亮。她像是小梅心里,平原水乡吃米长大的,不像海边日头晒出来的姑娘。
  
  江盈知还不甚确定这是哪,她便说:“我也是海上来的,这是海浦镇吗?”
  
  “是海浦镇,”小梅拿出篮子里硬邦邦的咸鱼干,抹了抹灰,“这里是西塘关,我们也说这是前镇,管城门里住的叫里镇。”
  
  前镇住的都是渔民、商贩,里镇的大多鱼行钱庄酒楼,富户都住那。
  
  小梅说到这把苎麻绳穿进鱼鳃里,又撇撇嘴。前镇的渔民把脑袋吊裤腰带上,一出海要是运道好,几船鱼换得竹屋变渔舍。
  
  运道差遇上风暴,那是十口棺材九口空,运好留个尸身。
  
  渔民常说,三寸板内是娘房,三寸板外见阎王。
  
  可日子苦,仍旧被里镇的鱼行钱庄欺压,一到鱼汛出海期,米价翻两三番。
  
  小梅想着,她家里已经没了米,连糙米都见了底,只剩了一袋番薯丝和干鱼垫肚子。
  
  晚娘(继母)寄来的银钱还了她爹死前留下的债,压根买不起米,她有些发愁。
  
  而江盈知却没有瞥见她脸上的神情,听得发愣,嗡嗡地响,真回到了以前的海浦镇?西塘关,那是海神庙所在的地方。
  
  她这时才隐隐约约记起自己凌晨在庙里说的,想回到以前的望海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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